[原][短]剪影

蓝俊祺

十三年修为是一道槛。
有人说，只有九玄十三年修为以上的学子，才真正了解九玄。
过了十三年修为，才有机会继承到血与火的记忆。
过了十三年修为，方知什么是真正的“修行”。
每年都有许许多多十二年修为的学子为了能获得晋升十三年修为的资格，在殿试中挤破头。
乐言至今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当年的经历。
在她这一代，晋升殿试是不被要求强制参加的，也就是说，你可以不参加殿试，在九玄呆到十二年修为的课程结业，回家该干啥就干啥去；亦可以选择报名参加，交上几颗白玉的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殿试费，去体验那种导师口中来九玄千万不能错过的、师兄师姐眼里变态到极点的殿试经历。

“真的跟大家说的一样吗？”
“什么？”
“晋升殿试啊。”
“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当她去咨询自己年轻的直属实习导师的时候，此君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那些老头子无非是想提高升学率，回头张榜的时候好看点，实际上这种殿试哪里有那么特别。”
乐言于是放心的微笑。
“……变态倒是有一点，”闲闲的嗑着瓜子，年轻实习导师的眼里闪烁着明亮而纯洁的光芒：“一堆老头子盯着你一个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能不变态吗？呵~”
“……”乐言无语。
“还有什么疑问吗？”在下是个好导师吧？实习导师丢了颗瓜子仁入口。
“殿试的范围是什么啊？”
“范围啊，殿试的范围就是没有范围啊。”
“……”这……这算什么……
一只沾满瓜子壳的大手盖下来，在乐言乌亮的头发上用力揉了揉，擦了擦：“安啦安啦，小妹妹，不过一个殿试而已，把考试的导师当作大白菜，把一起参加的同窗当作小蚂蚁，一眨眼就过了啦。”
乐言扒拉掉满头的瓜子壳正欲发作，却看见本来应该侧靠在自己面前的梨花太师椅上的实习导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目光顺势上移，看到移清掌教笑令人发毛的连以及实习导师龇牙咧嘴的精彩表情。
“你说谁是大白菜？”
“啊……啊移清大人……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是老头子之一，恩？”
实习导师浑身颤抖，简直要飚泪了。
“还有，”上下打量了下被自己提在手中一身翠绿的不敢反抗的实习生，移清掌教终于收起笑容，皱眉。
于是实习导师抖的更欢快了。
“喂，你小子为什么不穿清风院实习导师的白袍？喂，难道这是我第一次提醒你你不是深木的吗？！”
“白……白色……容易……容易脏……”
“我管你！马上去给我换回来！”手一松，实习导师顺势掉到地上，没敢用法术，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爬起来化为远方的一个小黑点，当时间到达一秒的时候，刚好消失不见。
乐言惊叹的托住下巴，这速度可以去雷霆了！
“乐言。”温和的声音响起来，乐言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移清掌教还没有走。
“掌、掌教大人……”
“你不要听实习导师胡说，晋升殿试可是很有趣的事情，如果只学到十二年修为就放弃，那么来九玄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去报名参加吧！”
“啊？”来不及反应的，乐言的手就被移清掌教塞进一支不知道怎么出现的饱蘸朱砂的笔，在同样不知道怎么出现的报名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移清笑眯眯的合上报名册，腾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真是乖孩子，明天要记得来我这里交报名费。”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幕么？！
错愕的看着掌教大人起身飞走，乐言瞪着面前实习导师来不及搬走的太师椅，心中恶寒了一下，感觉昔日里众导师们慈祥和蔼的形象在心中一下子坍塌。

晋升殿试是从初夏的一个小小晴天开始的。
考核的大殿位于平安庭院西北方。
不似祭天大典那般辉煌壮观，而是自有一番清新的格调。
没有流光异彩的琉璃瓦当和高高翘起的飞檐，只铺了平常的青瓦，青苔和杂草在瓦片和瓦片之间的缝隙里生存着，屋檐之下甚至还有几个燕子的窝；没有繁复华丽的花纹精雕细绘在梁上，有的只是简单上了一层清漆的原木色的雕窗和花门；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绕过殿门前那望不见边界的翠绿的荷塘，通往大殿的门口一层高过一层去的大气的台阶……简单，可亲，阳光从大殿外斜斜的洒进来，参加殿试的学子依照不同的学院鱼贯而入，分列在大殿中央的香炉周围，被原木色装点的大殿内不似外部那般可亲，反而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偌大的殿中只听见有序的脚步声，乐言不由得屏气而立。
渐渐的，脚步声少了下来，最后，负责见证的祭祀以及主考的各院掌教、导师依次走进殿内的错层的席上落座之后，只听得“嘎吱”几声，大殿的所有门窗均被关上。整个大殿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接着，考官席背后撑起了一个巨大的黄杨木屏风。
乐言看见坐在席中央的一身华服的祭祀站了起来，飞到大殿正中央的香炉旁，点了一柱凝神香插好。
“……第一场晋升殿试正式开始，现在进行第一个项目，分组抽签。”庄严的声音在大殿之中久久的回荡。
抽签的具体经过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自己似乎是缓了会儿神，就给轮到了。
“……下一个，清风院乐言。”
正在走神的乐言一个激灵：“到！”
所有人抬头看她。
丢……丢脸啊……
浑身紧绷的走上前去，小心的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竹签，看着上面的字，乐言脚下一软，一下子坐在地上。
“恭喜你，”祭祀大人似乎是冲着这个倒霉孩子笑了一下，而后低头对身旁的童子道：“清风院乐言，甲组一。”
“……”

抽签仪式由祭祀大人以及多名掌教同时执行，很有效率，因此很快就结束了。
抽签结束之后，是抽题以及考核。
作为第一个被考核的学子，乐言一脸苍白的在诸位考官以及众多学子关爱的眼神中走到了考官席下，平生第一次强烈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甲组一，清风乐言，请抽题。”移清掌教温和的笑着，从座上起身，转过身从身后的灵魅手中接过一个无比巨大的布口袋，打开一条小小缝让乐言把手伸进去：“决定哪个好了就抽出来给我，只能抽一个，多抽的作废。”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乐言一边默念着一边从口袋里抽出一个腰上系着白绸的纸卷递给移清，移清接了过来，坐下，打开，回头对灵魅交代了几句，灵魅匆匆往屏风后面飞去。
大约半刻钟的光景，众灵魅用担架抬了一根巨大的“葱”出来，轻手轻脚的把担架放在乐言面前。
“请诊断并治疗。”移清笑道。
“……”乐言满连黑线的看着自己面前很面熟的“葱”，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自己的一绿到底的直属实习导师会被抬上来？！
抬头看了一眼移清掌教，掌教大人依旧笑的温和，眼里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催促，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乐言在众人的注视下挽了挽宽大的衣袖，半跪下来，扣住了“葱”的脉。
奇怪……
乐言又抬头看了一眼移清掌教，后者无辜的笑着，一个同是清风的导师见她久久没有动静，清了清喉咙，开口：“咳咳……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答案并开始治疗了？”
乐言于是又低头重新把了一次脉，顿了一下，又掰开“葱”的眼皮看了看，顺带探了下鼻息。
“他……”乐言抖了抖袖子，站了起来：“他没有病，只是被施了安眠术睡着了。”
此言一出，本来鸦雀无声的大殿顿时被窃窃私语声给充满了。
“怎么可能……”
“就是啊……”
“我看她大概是过不了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安静。”祭祀大人用手指不轻不重的扣了下桌子，周围刹时安静下来。
乐言于是继续补充道：“他身上安眠术的有效时间大约是一到二个时辰，到时自然会醒，如果此时强行唤醒将会扰乱受术者的精神，对其身体百害无一利。”
语罢，直直望着移清掌教。
移清在她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完全正确，恭喜。”
祭祀于是示意灵魅把人抬下去的同时领她出去。
“等等。”移清出声。
“怎么了？”乐言耳尖的听见祭祀大人低声询问，还以为有了什么变故，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也没什么，只是这个实习的是我们院了，等下抬下去的时候记得给他换个衣服，”移清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一个清风的实习导师浑身翠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深木的。”
“我们深木的有什么不好？”修竹出声。
“没什么不好，”另一名清风导师赶紧打圆场：“移清大人的意思是清风就应该有清风的样子。”
“……”祭祀以袖掩面，无语，好半天才出声：“下一位，甲组二……”
从大殿的后门被领出来，乐言紧绷的弦一根接着一根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后门的石台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前面领路的灵魅见状贴心的递了一条手绢给她，示意她擦汗，乐言这才发现自己吓得浑身都是冷汗。
“谢谢。”
灵魅笑着冲她摆摆手，转身又进了大殿。

许多年以后的今天，当乐言自己也当上清风院的实习导师，晋升殿试的制度早已改革，每位学子都被强制要求参加。
依旧是自己当时直属实习导师而今已升为正式导师的“葱”大人，一身翠绿的“顶风作案”从移清掌教背后飘过的同时还大声与自己打招呼：“乐言小妹妹，你也来这里看热闹啊？”
“……”
依旧是在初夏，在自己当初参加晋升殿试的那个大殿。
乐言悬浮于半空，目光掠过那依然翠绿如昔日的荷塘，看见那个与众不同的大殿大门上新挂上了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是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的飘逸狂草-----“无名殿”。
乐言在空中稳住身形，夏日晴天的暖风吹得她面色微红，顽皮的发丝、发带与清风轻盈的白衣在风中尽情的舞蹈。
她远远的看着那些或紧张、或害怕、或自信满满的进入大殿的学子，仿佛从这些年轻而带着些许稚嫩的身影里，看见了当年那个小小的自己。

清夜缨

葱....是那种长长地绿色的葱？

然后，谁规定清风不能穿绿色衣服如此XOOO的。

其实，最后一段用老师的话来说叫 点明中心|||||